日前,有东莞驾培行业从业者向南都报料称,东莞存在一些驾校向学员宣传“外地班”“速成班”,声称科目二、科目三只需要一个培训学时,签署一份承诺书,学员就可以转学到清远、韶关、河源、肇庆等地考试,并快速拿证。
南都记者连日来经多方调查,的确发现东莞不少驾校有“培训一学时可转学外地”的业务,甚至有驾校声称“我们和外地车管所有合作,对学时采取宽松审核”,以此来招揽学员。这种行为存在“学时漏洞”,无需按广东省统一规定培训足额学时,就可以转学约考。部分学员通过此种方式已取得驾照。
业内人士坦言,没有培训足额学时,学员即便取得驾照,对驾驶技能的掌握也大打折扣,变相培训一批“马路杀手”。南都东莞推出《早产的驾照》调查报道,揭示东莞驾校培训行业乱象,旨在促进驾培行业健康发展,进一步规范交通管理秩序,为政府部门决策提供参考。
东莞驾考学员为什么会舍近求远选择报外地班?外地班的费用、考试流程如何?连日来,南都记者连日来多方走访调查,发现由于存在外地车管所学时审核不严格的情况,学员转学约考外地确实比在东莞约考流程更快;而且清远、河源、韶关等地科目三考场线路社会车辆少,客观上考生更容易过。
有驾培业内人士还透露,外地班或者本地学员转学外地考试盛行,也存在一定的利益驱使因素,包括转外地能省下学时的教练费和练车油费,加快招生周期;学员前往外地,还会产生车费、吃住费用,还有考前模拟训练费用等。
原因1
外地考试学时审核不严格
签份变更考场承诺书即可
按照驾考培训的相关规定,在广东省内,以c1车型为例,科目一至科目四的大纲学时分别为12学时、16学时、24学时、10学时。曾从事驾培行业的黄教练告诉南都记者,东莞本地考试的学员需要严格培训满学时才可以预约东莞的考场进行考试。而学员在东莞报名考完科目一后,转学至外地,则存在着“学时作弊”的可能性。通常情况下,转学外地考试的学员,转学时只需要提交一份《变更考试场地承诺书》,该承诺书上会写明转学考生的个人信息、从广东省某市转入某市、已完成的考试科目、培训学时完成情况、申请业务的类型等。
黄教练向记者提供了《变更考试场地承诺书》统一模板上,上面写明“本人承诺书必须如实填写,谎报虚假信息的负法律责任,同时取消考试成绩。”还需要转学考生进行签名确认。“写了这份承诺书,去外地车管所转学,工作人员也不会再审核你的学时够不够了。”
近日南都记者走访多家驾校营业部,工作人员也都表示,转学外地考试学员“够一个学时”就可以转资料办理转学,再向外地申请考试。
东莞驾考学员黄小姐(化名)告诉南都记者,今年2月她根据驾校的安排转学到了韶关,前往当地车管所签署了一份变更考试场地承诺书。“当时签署的承诺书显示,机动车驾驶员培训学时‘已完成’,还写明‘以上所填内容属实’。”不过黄小姐告诉记者,实际上她的科目二培训时记录是10多个小时,而科目三培训时记录只有“一两个小时。”
4月14日,南都记者还以学员的身份致电江门、肇庆等驾考考场,询问是否可以“一学时转学”。肇庆怀集考场接听电话工作人员称:“最近学时记录改变了,以前是可以这样操作。之前科目一、科目三一个学时以上就可以,现在要满学时才可以转学,也是近期才接到上级部门要求执行更严格的学时审核标准。”
江门恩平恩城考场接听电话工作人员表示,确实可以“培训一个学时转学约考科目三”。还表示有很多人都是从外地转过来考试,培训的学时相比东莞要求更少。
原因2
东莞考试线路路况复杂
外地考场路线清晰易通过
目前,东莞驾考科目三在东莞有望牛墩和企石两个考场。4月13日下午,南都记者来到望牛墩考场,当天的考生刚刚结束,但现场仍然有约20辆各驾校教练车,还有一批即将参加科目三考试的学员在考试道路上练习。
东莞望牛墩科目三考场,不时有小轿车、摩托车、货车驶过。
记者现场随机采访了几名练车学员,他们中多数都知道可以转外地考试,但有的觉得麻烦,有的不着急拿驾照,没有选择转外地考试。“听说外地科目三更好过一点,不过在东莞考多练习也没问题。我们这车上的四个人都约了明天(4月14日)上午的考试,教练提前一天带我们来现场熟悉线路。”
科目三望牛墩考场考试线路是一条区域主干道,来回各种社会车辆较多,记者沿着考试线路开车转了一圈,发现沿途不时有搅拌车、货车、小轿车甚至摩托车在考试所在线路上行驶。带队练习的驾校教练介绍,以前科目三在南城水濂山那边考,附近有学校,考试线路还是家长接孩子的必经之路,路上的社会车辆更多,“考试线路上社会车辆多,对考试学员来说是一大挑战。”
提起学员转外地考试,望牛墩考场外带学员练车的教练们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现在东莞科目二、科目三约考没那么紧张,以前疫情时要排队很久。相对来说,韶关、清远等地考生没那么多,考能较为充足,约考不用排队,也是考生转外地考生的原因之一。”
现场驾校教练告诉南都记者,与韶关、清远、河源等地相比,东莞驾考科目三考试线路相对比较复杂一些,体现在线路设置比外面那些城市多、线路上社会车辆多、线路相对复杂等方面。
“韶关、清远那些地方不像东莞到处城市化了,当地一些考场位置比较偏僻,考试线路上社会车辆很少,线路设置的也比较简单,有的可能只有一两个转弯就可以了。所以去那里考科目三相对容易过,这是客观事实,也导致东莞很多驾校设置外地班,或者把学员转去外地考试。”
4月14日,南都记者致电河源连平驾考考场,工作人员表示,东莞、广州等地的学员之所以选择转学来河源考试,是因为河源连平考场社会车辆少,路线设在工业园区,考试道路清晰,考生转学过来参加考试的通过率也比较高。
原因3
“模拟考试费500至800元”
组织赴外考试也有利益空间
驾培行业资深从业人士还向南都记者透露,外地班或者本地学员转学外地考试盛行,里面也存在一定的利益驱使,包括转外地能省下学时的教练费和练车油费,加快招生周期;学员前往外地,还会产生车费、吃住费用,还有考前模拟训练费用等。
广仁驾校工作人员在记者暗访时写出的转学外地需要另付的费用。
据透露,广东驾考学员需要向主管部门交一笔近500元的考试费,其中科目三考试费占了大头。对于外地考场及其主管部门来说,本来本地学员就不多,有外地学员转来考试,能增加收入。
对东莞的驾校来说,办外地班或者组织学员转学去外地考试,成本甚至比在东莞考还有所降低。因为东莞对学员学时审核严格,科目二、三需要完成40个学时,外地不需要,这就省下很多教练费和油费等培训成本。
“另外,组织学员外地考生,所有费用都由学员出,但组织者又是驾校或教练,总有些利益空间的。”该业内人士表示,比如路费,每名学员收费两三百元,最少也是凑齐一商务车的学员,有的还是大巴车;还有去到韶关、清远这些地方吃饭和住宿,学员都听驾校安排,费用学员出。
“外地考试学员还有一项重要的支出,就是模拟考试费。不同地方的科目三大概500元至800元不等,这些也都是东莞的驾校帮联系好的,里面有利益分成。东莞那么远跑过去的学员肯定想一次性通过,几乎百分之百都要参加这项模拟训练的,考试前有专业人士带你强化训练三四个小时。”
【学员个案】
成功转学韶关
培训学时比在东莞考少
“报外地主要是考虑时间问题,驾校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外地班和在东莞本地考试比,可以更快拿证。”4月中旬,南都记者联系到东莞某驾校一名学员黄小姐(化名),黄小姐表示,她起初报名的就是在韶关考试的“外地班”。报名时驾校搞活动,费用3000多元。
去年年底,黄小姐在东莞考过了科目一。2023年2月下旬,她根据驾校的安排转学到了韶关,前往当地车管所签署了一份变更考试场地承诺书。
黄小姐当时签署的承诺书显示,机动车驾驶员培训学时“已完成”,还写明“以上所填内容属实”。不过,她告诉记者,实际上她的科目二培训时记录是10多个小时,而科目三培训时记录只有“一两个小时。”
黄小姐介绍,来回东莞、韶关,由驾校统一开车接送,但是在当地考试的住宿费、伙食费则需要自己承担。目前,黄小姐已经在韶关考过了科目二,由于时间原因,还没有考科目三。
图快拿证转学清远
前后多花费近2000元
“转学多交了1500元,包括住宿吃饭,花费也接近2000元了!”在东莞某驾校报名的张先生表示,2022年他花费4400元报名东莞本地班。在去年年底考完科目一、科目二以后,驾校工作人员告诉张先生,因为疫情,加上此前积压的考生,一直很难约到科目三的考试。
张先生考虑到平时上班时间忙,加上想快些拿证,就同意驾校提出的转到清远考试。
张先生介绍,他的转学“档案费”500元,到清远连州考场,当地的驾校教练带学员在考场模拟,需要支付800元模拟费,来回车费200元,共计1500元。
不过,张先生是在科目三学时足够的情况下选择的转学。目前,他已经在清远连州考过了科目三。他介绍,考试前一天,驾校带队学员前往当地选择住宿,“驾校经常带队,在当地会有比较熟悉的酒店,会比别的地方便宜十几二十元。”到了清远连州科目三考场一共有3条路线,考试前交了模拟费后,会有教练开着教练车带着各练习一圈。
张先生说:“清远连州的考场确实社会车辆少,基本没什么车,比较容易考过。”和张先生同个驾校、同一批次去清远连州考试的考生总共有9名,科目三共通过了6人。
由于当时考试科目四没有考过,为了方便、节省来回的开支,张先生决定再转回东莞考科目四。不过,这一次转学回到东莞,他又要多交200元。“外地班,如果考不过,再多去几次,来回车费、考场模拟费、住宿费都要再交,挺折腾的。”张先生补充道。
统筹:南都记者唐国轩 韩成良
采写:南都记者 唐国轩 韩成良 莫晓东
摄影:南都记者刘媚